百年

 

 

 

*ooc

*请勿抄袭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成人的世界是劫后余生，不管你愿不愿意，每一天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
 

Ming和Kit已经毕了业，从学校宿舍一起搬到曼谷市中心。Kit在一家大型医院签了两年的实习，转眼已经过半，Ming也被附近一家建筑公司留了下来，毕竟学校的名声过重，在泡沫经济的晃影下，争抢人才已经是每家企业必备的技能。

 

两人都已经不是当初在学校时的莽撞少年，多少社会的棱角磨平了他们的模样，Kit再也不会为了背不下整本药素书而通宵达旦，跟着主任出访的次数比回家还频繁，熟练的使用手术刀和酒精也不再是一件难事，只是偶尔因为粗心而露出的着急个性还是让导师捏一把汗。Ming自然不用人担心，工学院的佼佼者放在社会也是闪闪发光，只是每天沉浸在木头和模型的世界里经常忘记生物钟的正常运行，晚上10点才吃饭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的小事。

 

初恋的河水流过尽头，生活压在身上，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显得过于渺小，总有一天要归于平静，庸于争吵，但厨房里的柴米酱醋茶，衣柜里没有挂好滑落的白色针织毛衣，每一层用力蹭掉的灰，都留着曾经或者现在在一起的痕迹。

 

导师告诉Kit明天休息的消息时，白色墙上的物理时钟已经指向9点11分，终于忙完最后一个住院患者，Kit和导师、主任告别后还是忍不住打出从半个小时前就憋住的哈欠，眼角因为生理反应微微泛红，皮肤跟着嘴巴抽动皱了起来。Kit站在住院部的楼道里，白色的墙，白色的栏杆，白色的工作服，了无生趣。

 

他实在太困了，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洗完澡，唯一的实感传来是灰色布质面料蹭在他睡衣没有盖及的皮肤上，Kit翻了个身，转眼就被棉花包裹，只露出一个呼吸的世界和Ming的位置，对Kit来说，睡双人床已经是离不开的毛病了。

 

再次醒来是感受到身旁的弹簧塌陷，被人从背后环抱住，温热的手掌覆盖在皮肤上，Kit微微睁开眼，看了眼桌上的时钟，1点半。

 

Kit其实很想问Ming最近在忙什么，但拿尺子和计算的林林总总他终是不懂，也就没得开口，只是望着他眼皮底下的黑眼圈愈来愈明显，心疼罢了。

 

Ming是报喜不报忧的人，Kit总是怀疑他把所有让人发笑的世界都给了自己，他害怕Ming一个人在承受后来的黑色浪潮，起起伏伏这么不平静，把他包裹住卷进黑洞里，Ming却一个字都不说，依然在他面前装着当初的样子。

 

Kit动了动，终是翻过身进了Ming的怀里，他抬起头，望着他的脸。他们的床头上有一层很大的落地玻璃，是Kit当初看上这个房子的理由，又是坐北朝南，不管是阳光还是月光，洒进这间偌大的卧室，是一件几率极大的赌注。Ming蹭着月光下的侧脸显得更消瘦了，微微发白，印在Kit的眼睛里，很难过。

 

“吵醒你了？”

 

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。

 

Kit望着Ming，把环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了些，整个人钻进他的空隙里，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。浅眠是Kit一个人的问题，Ming其实已经昏昏沉沉，眼睛都没睁开，只是顺着思绪言语。

 

Ming的身上带着木香，不管是洗完澡还是没洗好，沐浴露在他身上存留已经盖不住，大概是他终日泡在工作室的原因，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。森林的味道，让Kit每次都很想家，吃一口他做的粿条。

 

“嗯…”

 

“想你了。”

 

沉浸在黑暗里，看不见他，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身上，太近了，反而让自己脸更烫，Kit突然很想哭。他不是一个喜欢说这样话的人，跟Ming待一起久了，倒也变了些，忍不住的时候还是会想依靠他，飘荡在天空有什么用呢，最后还是他抓着自己，不能这么自私，如果这么爱他的话。

 

Ming还没从连夜加班的图稿中抽离，迷宫一样的测算让他已经沉入睡眠，隐隐约约飘来一张筏木，是他最喜欢的味道，和Kit去超市的时候他吵着要买的牌子，蹭在自己身上，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，搂紧怀里的人，顺着布料低下头，亲在了浅棕色的碎发里，以为是梦。

 

Kit还躲在身体里，他知道每次Ming不回他只是摸索身体的话，就已经睡着了，他觉得自己太感性了，被Ming惯的，潜意识的行为在实习医生的Kit看来，反而比油腔滑调的调情更让他心脏干燥狂跳，他现在根本想把自己揉进Ming的时间里，连单独做梦的机会都不给他。

 

 

上帝是公平的，这个晚上没有谁能留下什么。

 

只是那件稍大的黑色睡衣上，胸前的部位被咸湿的水渍沾过痕迹，像谁哭了。

 

 

 

Kit躲在怀抱里太久了，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恍惚以为依是凌晨。

 

手呈现抱着的状态已经有些麻木，看样子，他们都太累了，根本没有变过姿势。Kit把发酸的手抽离出Ming的身体，扭过头想看桌上的时间。

 

电子时钟茫然的显示9:17，中间的「：」突突的闪烁，和心跳指数无异。

 

Kit瞪大双眼，潜意识已经走远，Ming怎么会现在还在这里，黎明划过厚实的云层前他就应该消失在这个房间里才对。他推了推身旁的人，“快醒醒，你睡过头了。”

 

但那人只是顺势把Kit搂了回来，压着他被迫躺在自己的颈窝里，顺势又被木味淹没。Kit被沉浸的有些喘不过气，但他没说什么，身体有些僵硬，Ming好久没有这么抱过他，这段时间工作的海水潮涌阻隔在之间，他们把精神都扔在冰冷的医院和工作室，这个家更像是单人宿舍，只负责床的工作。

 

Kit阖上眼，越想越多，他突然想起大二那年Ming吵着要请他看电影，当干燥温热的大手偷偷钻进他的手心包裹住的时候，那部电影叫什么他已经忘了，好看吗？Kit有点想和他再看一遍。

 

“今天放假。”

 

耳旁的声音突然响起，带着很沉重的慵懒和低沉包裹，Kit吓了一跳，时间久到，他以为Ming已经睡着了。

 

Ming自是还在沉迷，但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渐渐僵硬，想起Kit有个一直改不了的坏习惯，随时就容易紧张胡思乱想憋坏自己的脑袋，却始终不肯松一口气。

 

“继续睡吧。”

 

他抚上他的后背，顺着头发轻轻哄着，嘴里含糊地念着乖字。一会儿，才又感觉到Kit的力量放回了自己的身上，平缓的呼吸吹在他的头发上，他还不敢确定Kit睡着没有，摸着的双手不敢放下，只是力度更轻了些。

 

 

 

时间大概在这之间厮磨过，转眼中午以及过半，Kit睡得太沉，没有梦可以做，只是感觉身体空了一块，才模糊从意识中拉扯回来，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了，他恍惚以为早上的一切都是梦，只是厨房伴着金属碰撞声增加了些实感。

 

Kit从被窝里钻出来，灰色睡衣皱了起来，一颗扣子松了，衣角挤在裤子和松紧的缝隙里，Kit拍了拍皱褶，幸好是日式睡衣，没有什么突兀，他径直走到厨房前，靠在木框上，看着屋里忙碌的人，想说些什么，但终是只动了动嘴皮子。

 

Ming听见动静转了过去，他没有看Kit的脸，只是盯着地板，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。Kit又来了，Ming叹了口气，抬头看着他。

 

“去把鞋穿上。”

 

Kit一愣，匆匆忙忙跑回卧室，出来的时候Ming已经准备好了午餐。

 

浊白的粿条上混着葱碎和芝麻，加了些辣椒，又红又绿的。碗里的热气急急地向上窜蹭，水汽过了时间，就发干了，不好吃。Kit坐上了餐桌。

 

接过筷子，两人无声地吃起来。Kit突然想到了什么，嘴里的粿条还没嚼碎，含糊地说起来，“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也放假。”

 

Ming笑了起来，他看着Kit一张一合的嘴，可爱不是写在身上的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不会变化的细节。

 

“你昨天睡前给我发了简讯，忘了吗？”尾音带着笑，如果他自己听得出来的话。

 

“啊…”

 

Kit像是做错事的小孩，不敢看Ming，低头拿筷子搓着已经被辣椒染上红色星点的粿条，但他很快又想起了什么。

 

“所以你才休假的？”

 

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，可是这不是社交软件，没有撤回这个选项，他只能祈祷Ming没有听见，或者不要当面戳穿他。

 

房间里只有窸窸窣窣的卷食面粉的声音，因为时间差，还来不及回答这个问题，但Ming吃得有些急，伴了些轻声的咳嗽。

 

正当Kit开始庆幸的时候，Ming突然开口了。

 

 

“嗯。”

 

 

 

一片潮湿的氤氲里流水从红日的热气里洒下来，落不到土上，只有珍珠敲响玉盘的声线在偷偷吟唱，又一朝洪水猛兽喷向心口，涌上来的巨浪盖下筏木和呼喊声跌入谷底，一双手突兀的抓着空气，漂浮上来地气泡和眼泪沉寂在汪洋大海。

 

潮湿的水汽混在粉白色眼眶里，Kit已经看不清碗里的形状，红红绿绿的透过混合的液体在眼里望过去，跟万花筒一样，转着圈，方方正正的三角形跑跑跳跳，抽着他的神经头疼。

 

Kit连洗碗都忘记了，站在角落里，和上个月在花鸟市场买的那株盆栽一样，愣神的站在厨房门前。水声滑过结实的手臂，避开阻碍直直向出水口掉落，Kit不知道去哪，他舍不得去客厅，那里太冷了，也不愿去卧室，那里太黑了，直觉告诉他要跟着这个人，不管他去哪，就算是刀山火海，也要跟着他。

 

所以Ming还没来得及蹭掉手上的水渍就被人抱住了，力量从腰部传来，微微颤抖着。

 

他不明白。

 

“Kit？”

 

“…”

 

Ming扯了扯身子，把水渍留在了裤子上。

 

“怎么了？”

 

“…”

 

“我爱你”

 

树叶落在枯地上发出的巨响掷地有声，震得裂痕穿透地心，热气和熔岩从缝隙里流了出来。Ming发誓，他一定是听错了。

 

“Ming，你是不是有病”

 

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”

 

“值得吗”

 

“我这么笨又坏”

 

Ming发现Kit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，不给Kit自己喘息的机会，他想试着分开些。

 

“Kit…”但他发现他做不到。

 

“可是我好喜欢你啊” Kit打断他。

 

“怎么会这样呢”

 

“你不要这么辛苦好不好”

 

“我看不见你，我怕你不喜欢我了”

 

“…”

 

Ming在等Kit喘好气，此刻他胸前的人呼吸像半夜突如其来的暴风，溅在石头上蹦出的新芽坏了一段，泥土刺鼻又臭。但终归是阵雨，很快就会停了，躲进草笠搭成的屋檐下喝碗热茶，透过窗户看过去，是彩色。

 

摸着Kit的头发，把Kit从自己身上拉下来，他就知道，Kit哭了，故意抓着自己好把眼泪蹭在自己的卫衣上，可惜Kit的五官深邃，凹陷的眼窝还是挂上了些许透明的云彩。

 

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，看着Kit。

 

“怎么了？医院谁欺负你吗？”

 

“…”

 

“Ming，你真的有病。”

 

Ming觉得这团雾是越吹越浓，不知所云，等着Kit把头抬起来。Kit瞪着自己，仿佛刚才那个样子不是他，眼睛斜着向上，眉头都皱了起来，嘴巴顺着情绪嘟了起来。

 

“我都说到这份上了，你怎么还不亲我。”

 

他看着说话的人，愣过了神，明白过来的时候，突然咧嘴笑了，恍惚间脸上好像滑过蜜。出门去看那暴雨已经过去，彩虹在十字路口倾斜下来被劈成两半，走过的路人穿过街巷，上了天堂。

 

Ming向前一步，搂住Kit，倾身下去，终是吻住了这段时间朝思暮想的人。

 

 

 

温暖的阳光从棕红色的墙里窜进来，心里种下的那颗种子趁着年轻发了芽，扫过海浪上微风潮起潮落，涨在心头的喜欢让眼里坠满星光，贝壳漏过白沙扔进海里又浮了起来，挂在黑夜的月里，过分的柔软。

 

这些事，都是太喜欢你了，才知道的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end

 

 

 

 

 

*听「大魚」这首歌写的

 

*很喜欢这段歌词

 

*怕你飞远去 

*怕你离我而去

*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